画家医师生活平衡累积能量

 

他爱看病人、爱阅读、爱音乐、爱画画, 他研究莫札特的病历,给企业人一番深省; 他为台大医院画出美丽的庭园设计图,让阳光与生命照进阴暗的一角。 他如何平衡生活与工作,他的养生之道是什么?

台北市常德街的台大医院西址,是一栋相当值得珍惜的日据时代留下来的后期文艺复兴时期风格、七十五年历史的红砖建筑物。当近午的阳光由长廊的长窗斜斜映入时,长廊上等待门诊的病人们仿佛是一幅有朦胧之美的印象画。只是这天不是「大杰特岛的星期日下午(秀拉,一八八四~八六年的画作)」,而是台大医院的星期三近午。

现年五十六岁的张天钧,这天早上的固定门诊已经看了一百多个病人。这是他刚由大溪地旅行归国的第一次的门诊,病人又比平日多了三成。

裕隆汽车董事长吴舜文也是他的病人,对他赞不绝口;有的企业家因为工作压力大,甲状腺亢进,来给张天钧治好,日后每年健康检查后的报告,也固定来找博学多闻的张天钧判读。

有的有钱人花四万元去做核子放射照影,照出颈部有个瘤,来给他看发现是副甲状腺肿,其实只要平日固定健康检查血液钙中成分,再花六百五十元照脖子超音波,就可以诊断出副甲状腺肿。

也有被误诊为精神病患,转到他这里一看诊,他就看出他是甲状腺亢进,经过他一验血确定,下药诊治之后,就痊愈了;也有一名年轻男子在美国四处求医找不出正确的病名,还一度被怀疑是爱滋病,一回到台湾,到张天钧那里诊断,又是甲状腺亢进。

有些健康检查毫无异状,但容易骨折,转到他这里,诊断是得了副甲状腺肿,服了药就好了,否则得了副甲状腺肿的病人,分泌旺盛的副甲状腺荷尔蒙会吃骨头,慢慢掏空骨骼中的钙,钙流入血液中,造成血钙,造成血路结石,骨头会酸,严重时会意识昏迷。

有个病人,看起来脸红红的,又是月亮脸,脸长满青春痘,背部靠近脖子隆起如水牛峰,皮肤变薄,出现紫红色条纹,肚子变大,四肢瘦小、无力,那就是肾上腺长了瘤,得了库心氏症,原因是吃了过多的类固醇。张天钧说只要找出原因,就可以根除,如渐渐停用类固醇,及把瘤割掉。

另外先天染色体异常,造成性腺功能异常,发育年龄到了,却没有正常的性别发育,也是他内分泌科的病人。

兴趣跨界,看病也看人

接触范围多,喜欢看书,又长期是《当代医学》杂志总编辑,审阅过许多他科的疾病知识,张天钧在脑子里所累积跨科知识相当广,因此即使前来看诊的病人不是他的专科——内分泌科,他也会立即判断出该往哪科转移。

「我要看每一篇文章,自然而然就懂很多,」张天钧很珍惜他编《当代医学》的经验。

譬如有一回他由万华的台大北分院坐出租车前往石牌台北荣总,在车程约一个小时的出租车上,出租车司机一直咳嗽。后来他请司机到北分院给他看病,他听这位病人的胸部怪怪,检查发现是开放式肺结核,立即通报疾病管制局。

上班与下班平衡

由于张天钧不断充实下班后的生活,反馈回来到他白天看诊,也就充满人文趣味。

由于喜欢看病人,对人有高度关怀与兴趣,喜欢阅读与画画的张天钧,会主动去调查作家、画家得了什么病,或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形态,会生出什么病,进而推断他为何会画出这样风格的画。譬如说他会主动上网去查画家、正在阅读的作家、正在聆听的作曲家的生平,了解他们有什么病,不断地去推设,去找数据。

他最近研究法国文豪巴尔札克,同时也买了一片有关巴尔札克一生的电影看,发现他五十一岁,就因为肥胖死掉。主要是得了三高症,吃太多、吃太好,没有节制,晚上又喝十几杯咖啡。

提到莫札特的病历,可以给忙碌的企业人一些深省。张天钧曾去莫札特的故乡,找莫札特的数据,发现他「滥用自己,写安魂曲,一直拚拚拚,莫札特与巴尔札特都是滥用自己。」

对人有兴趣,再加上各样的背景知识广博,张天钧在看病人时,脑中常会出现一些绘画、画家、作家等人的病与图像,使得原本该是黑白人生的医生生涯,变成彩色人生,因为他口中提到的病,都可以成为一篇篇很有人文味、活生生的故事。

他在诊间问诊快速而有趣,量大、且有长期忠心的病人,使得他可以在短短两、三个月内就可以收集八百多个病人案例做研究,这点让美国内分泌学会杂志总编辑也叹为观止,有关内分泌的医学报告,也常常主动请张天钧做刊前的审阅。

台大医院对于他这样的名医,是有门诊人数限制及质疑的,由于健保总额的限制,一诊超过一百个人次,看也是白看,是拿不到健保给付的。

因此张天钧的病人只能分散在三个台大医院相关分院,分五段时间的门诊看。

义工美学家

尽管四处奔波,张天钧仍然乐在行医。从年轻时,门诊病人不多时,会情不自禁边吹口哨边问诊,到现在看病人时,虽然一个紧接一个,仍然充满乐趣在看。

这样的名医如果去外面开业,收入必然比现在在台大丰厚。但是张天钧的兴趣是多元丰富的。他对研究很兴趣,在国际医学期刊上,发表了许多论文,「探索未知世界,人生多采多姿。」

台大最近三任院长戴东原、李源德、林芳郁都倚重张天钧在美学上的涵养,常德街台大医院旧址的中庭,以往都是阴森森的,杂草丛生,也都请张天钧画出庭园设计草图,再依图施工,做出美美的庭园改造工程。

在台大医院的中庭花园,张天钧巧手一挥,精简了一些树,也打造了个鲤鱼池,摆了一桌与二椅,让阳光、空气与水起了一番作用,使得池中的锦鲤不断生出小鱼。

「阳光进来,花就开了,」没有兴趣在医院中争取向上升迁的官位,张天钧在当义工美化台大医院荒废的角落,得到了做官也无法比拟的成就感。

从民国五十七年,因以第二名的成绩考上台大学院,拿到光复书局的奖学金,拿去买油画画具,就开始画油画,到现在已经近四十年。

喜欢画画,喜欢观察事物以入画,画一朵花,会研究花的解剖学。对肾脏研究相当有兴趣的张天钧,在大五就选择了内分泌科为专攻领域。

选内分泌科,使得他喜欢观察人事物的个性如鱼得水。因为内分泌的病人,往往可以由外表观察出来。

张天钧是嘉义六脚乡蒜头村人。由于妈妈继承很多田地,小六时,当小学校长的爸爸就退休种田,张天钧也得去田里帮忙。那时候他觉得种田很辛苦,种花生要种那么久,才这么少钱,万一天灾发生,就没有收入了。

所以他跟爸爸说,长大他要去当医生,考大学的第一志愿是台大医学系,第二志愿是台大园艺系。结果第一志愿以第二名中了。

做为一个爱观察人的医生,他指出,一个人会有内分泌方面的疾病,基因是一个因素,另外两个因素是压力,及饮食习惯所造成。

遗传、压力与饮食

他形容一个人的基因好像马路上,车子碾过必留痕迹。除了看基因,还看你所生长的环境及工作环境,如硅肺症、肺气肿、肺结核,都是环境造成。「一个人要活多久,有对的父母亲是长寿秘诀,」张天钧说,「最重要的是遗传。长寿父母亲比较有长寿小孩。」

甲状腺亢进的症状是心悸、手抖、怕热、睡不好。

张天钧指出,甲状腺的病因可分两大类。一个是与压力有关,一个是与饮食有关。甲状腺与压力有关,压力大,容易亢进。世界大战期间,这种病人比较多。此外,股票下跌时以及考试多的时候,这些病人会增加。另外与饮食也有关。张天钧指出,譬如吃太多精致食品。他建议多吃粗糙食物,「最重要的是饮食。」

也在台大医院开立抗老门诊的张天钧在研究一些老化的疾病,如糖尿病、心脏病人持续增加中。这些病的源头在饮食。他相当推荐所谓的地中海饮食,地中海饮食吃很多生菜沙拉,再加上以橄榄油烹调,健康得多。

他建议国人的饮食顺序也应调整,先吃蔬菜水果沙拉,再喝汤,最后再吃饭。这样饭就不会吃太多。

从大自然积蓄能量

张天钧是OFF学的实践者。他自己本身的生活方式,就是一个面对压力最平衡的生活方式。譬如周末他必与家人来到士林一所小学对面的独栋小屋,安静地休息与画画。同时他也会在小小的院子里自己拔草、种树,流得满身大汗。「好像又又回到小时候的农家生活,又可以种花、种树,鸟就来了,」张天钧说。

八月中,张天钧带着妻小,又飞到大溪地,一边旅游,一边去收集高更的数据。

大溪地人生活悠闲,又不肥胖,吃的东西很粗糙,一定长寿。

张天钧目前着重的研究是基因体计划研究,研究甲状腺机能亢进基因的活动性,来决定药量要用多少。一期三年的研究,目前已经进入第二个三年。

每周从画室、每年从画家的故乡休假回来,张天钧积蓄了更大的能量看病人。

「一直把看病人,当成我的兴趣,」张天钧说,「就像拉大提琴,自然而然会陷入、享受那种快乐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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